为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玄奘传说”创作的现代文学艺术作品集《玄奘长歌》连载（本土原创）
二鬼李
超级版主
2021-03-18 10:54
30楼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19 11:37
31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肆·惑
隋大业九年（公元613年），第二次征讨高句丽。
千钧的弓弩，却为无礼的老鼠而发射。
飞楼、云梯、地道、鱼梁大道，堆积、铺展在前线，
最终却毁于后院起火。
各地起义的奏折，天子杨广没看完，撕得粉碎。
御阶的落梅，如雪片一样
乱。
隋大业十年（公元614年），第三次征讨高句丽。
逃亡成为战争的前奏。杨广将抓获后被斩的逃兵的
鲜血，
涂抹在牛皮鼓上，鼓槌敲断，也撵不上
逃兵的步伐。
净土寺的围墙，被盗贼扒出豁口。紧盯经书的
沙弥玄奘，不得不抬起头，和众多的
沙门师兄在寺内巡视。施主的笑容，被蚁穴隐藏。
而对乞讨者的怜悯，则必须长存，这关乎
千里之堤的永固。
诵经成为啄木鸟对华盖之上的云霓的叩问。
隋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义军持炬，照彻大道。
妻离子散。逃亡的腿脚，停歇于干粮的断绝。
杨广命郡县、驿亭、村坞全都筑城，百姓迁入城池，
构筑堡垒。杨广不忘北巡，被东突厥
始必可汗围困于雁门。箭簇落在杨广脚下，哭肿
眼睛，盼来援军。解围回到东都洛阳，下诏
江都重造数千艘龙舟。
隋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东都洛阳大业殿起火，
杨广以为是起义军的火把，藏匿于西苑的草丛。杨广
第三次游幸江都。在位十二年，居京
不足一年，巡游占去
十一年。
待棋盘上没有落叶，风平于鸢尾、白头翁和虎耳草的
宿根。长捷法师则偕玄奘
外出听讲，化缘。
夺不掉那些横跨在马背上的屠刀，抹不掉
风雨里的泥淖和食案中的炭灰。钵盂
亮出因结痂而泛白的盐粒，
赤色的袈裟，藏起苦楝树的紫花。
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太原留守李渊率军3万，
正式起兵。李密率领瓦岗农民起义军，攻占
洛阳东北的兴洛仓，开仓放粮。两千瓦岗军骑兵突袭
东都洛阳外城，居民全部迁入宫城。
台、省、府各衙署，住满了人。净土寺的
大殿，没有插脚的地方，只有立锥之地，
用于木棉的沉思和饕餮的默想。
隋军昼夜不解铠甲，在城墙上敲梆子巡逻。
东都城内缺粮，但布帛堆积如山。用绢，制作
汲水的绳子。用布，烧火煮饭。
经书四散，钟声沦断。
2021.03.15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0 09:00
32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伍·离
被丝绸紧裹的铜驼，吞噬着暮月，驮不动一杆刀枪和
一把弓弩。金谷园的笛声，被玉人萎缩的纤指
按进灭烛的地窖。谷仓被老鼠和蜘蛛占领，
饥肠
搅动洛河的白沫。天津桥的石拱，
因飞燕、车轮和过客的喧嚣，找寻不到抵挡洪流的
一线曙色。
“景法师！你要去哪里？”
“玄奘！东边有李密的瓦岗军，我只能骑马往西。”
“今后，谁能亲授弟子《涅槃经》呢？”
“为师已经领你入门，接下来就看你的修行了。”
“景法师！临别可有赠言？”
“众生虽然都有佛性，但并不等于已经成佛。”
大殿的一百根蜡烛，也换来一粒
粟米。上万朵、上亿朵香火抵不过一缕人间烟火。
夜幕遮住庙门，遮不住塑像的佛教。
四面朱红的围墙，在风雨和楚歌中塌方。守得住这
汉字构筑的经卷中的一脉芸香，就能抵御
千军万马。
“长捷师兄，你长这么大，最远去过哪里？”
“玄奘师弟！我只上过嵩山，到过黄河边。贤弟！你呢？”
“我一直没有走出过父母的手掌心。”
“好弟弟。”
念及父母，彻夜
泪流。
抱头恸哭过后，
静夜思。
晨雾从黎明的河谷，卷进平原上的城池，披纱的
少女，在牛哞的叫声中，
不再弯腰石矶，浣洗衣物。
扶耕犁的手，舂米的手，垂落在背光中。
“长捷法师！玄奘法师！”
“弟子在。”
“你们要远行弘法，本方丈决不阻拦，严法师送给长捷
法师一匹枣红马，本方丈送给玄奘法师一匹青黑马！”
“谢方丈，谢严法师！”
“玄奘！净土寺不能给你福祉，但愿你能为净土寺
增光！”
“方丈和诸法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粮袋是鼓起来的缑山。干粮是诸法师三天前开始
节省的
口粮。支撑两个人半月的星奔和日袭。
盛水的皮囊中，晃荡着两三粒
净土寺井水中早已浑浊不堪的荧光。
父母的邦邑，没有人间烟火的包围，粗线条般
镂刻眼前。
“贤弟！我们不如打马折回，先向父母在天之灵
告慰一番？”
“哥哥！如今我们是逃命，等有了成就再拜不迟。”
“言之有理。”
“父母一直挥泪，背对着我们呢。”
2021.03.15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1 07:56
33楼
感谢一家子李老师的大力支持，完成后拙作自行编印后，一定奉上，请您指导！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1 18:28
34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陆·见
开镰的冲动，灭迹于倒伏的麦浪。黍离之悲
四起。衣襟、衣袖上的一根根麦芒
在马背上群山的秃影中，莽撞。
光是一种
能量，
沙弥和沙门的目光，也当如是看。
这目量中，有胡笳对春风的一厢情愿。
“玄奘师弟！不知道我们走上这条路，是对是错？”
“长街师兄是说礼佛，还是我们的逃命？”
“两者都有。”
“择选已过，永远不回头，这才对啊。”
“贤弟总有高见，愚兄自愧不如。”
“哥哥有追求清净的本心，弟弟则没有。”
“哦？”
“弟弟像野马，还望哥哥多家管教。”
沿途的客栈，床榻尚在，地皮有狐狸和野兔出没，
掀起铺盖的一角，却拱不进身子。
扭脸向着缑氏的山月，玉色染上窗棂。钵盂中的
粗茶与淡饭，填塞没有诵经的
口腹。
夸父的喘息，在落日中取代鼾息。
长安一片初夏的月光，万户的捣衣声，还没有在
促织的歌声中发出。李渊的兵马
在街头狂奔。
落脚京师永阳坊东面的庄严寺。
行囊中的佛经，重见
天日。血痂和尘面被南风洗涤。
庄严寺建寺7年。7层木浮图，高330尺，周回
120步。玄奘伸展双臂，飞鸟一般寻找
塔顶的彩云。
“长捷师兄！这里复殿崇廊，密竹翠松，只是没有高僧。”
“玄奘师弟，只要有立身之地，你我还有什么奢望呢？”
“我们的志向不在于此，在于法林和道场。”
“那你想怎么样？”
“继续向西，蜀地僧侣云集，你我不可虚度光阴啊！”
2021.03.15偃师。
浩海小舟
超级版主
2021-03-22 07:28
35楼
不同韵味的小说，拜读。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2 12:28
36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柒·旷
洛州缑氏的衣袖，还没有挂住一缕长安的
云。
从修竹的晨雾中，牵出两匹
尚未卧槽的马，背对着咳血的朝阳，
西进。
这颗不安的心是铁，而佛则——
永远是磁石。
“都说中年得子，子最聪明。”
“何出此言？”
“玄奘，父母中年生你，涵养最为丰盛啊！”
“长捷师兄，你我本是同根生啊。”
“愚兄不是嫉妒，而是希望你青出于蓝、胜于蓝！”
穿越子午谷。660里。沙弥玄奘半途
吐出一肚子苦水，脸色蜡黄。沙门长捷
一手牵着玄奘的青黑马，一手抱着弟弟的腰。
气力从秦岭上空的云团传来，
雨水瓢泼。
长捷法师把玄奘扛进一个山洞，呼唤——
祎儿。
祎儿。
玄奘一觉醒来，双手抱住哥哥，头埋入长捷胸口。
咚咚。不是征伐的鼓乐，更不是
敲门或下楼的手脚声。骨肉相生
相长的心惊，一步步生出
不可截然分割的手心和手背相连的豆豉。
谷道尽头，是悬空的栈道。燕子在头顶
飞旋。匹马的前蹄，踏空剑阁
淋漓的风雨。
汉中偶遇净土寺景法、空两法师。
须眉皆白，眉宇间的栋梁
架在咫尺的沙弥臂膀。
“景法师，弟子想再次聆听您亲授《涅槃经》！
空法师，弟子还没能聆听您亲授的《阿毗昙论》！”
“玄奘，长捷，你们二位也受苦了。”
“我们不久必将在异乡圆寂，生前甘愿尽力为你们
亲授佛经。薪火不灭。留住青山！”
汉中30日，胜过东都30年。
这里不是天上，富庶的米水却有远胜故乡的
香糯。
菜蔬在野望，骨气和节气——
同存亡。
2021.03.15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3 12:34
37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捌·隔
悬崖绝壁上凿孔架木的道路。
这登天之梯，人畜共用，偶有鸟屎或宿雨滴落肩头。
俯仰之间，有一层层的白云在胸臆生成。
子午栈道上的廊亭，
这曲折婉转的屋檐，
为栖守山川精魂的槐花和沿着驿道进贡的荔枝，
免遭凄风苦雨的浸染和腐蚀，而
矗立千载。
蚕丛和鱼凫等王者之名，随同蛮荒的洪流汇入
蜀道的秋雨。三国的煮酒，
则将盆地的气色，熏染成为娇嫩欲滴的苍翠。
两枚秋叶入蜀，沾染着故乡洛阳缑氏的一层霜雪。
沙门长捷弘法的霁雪，照射在成都市中心空慧寺的
松柏枝端。
沙弥玄奘求学的盐霜，飘落在成都东面多宝寺的
碧瓦上。
长捷法师每次外出，走在通衢大道，那种明净、
庄严、俊朗的气息和风神，引得路人纷纷驻车停盖
围观，追随其足迹，进入其讲席。
玄奘法师立定宝逻、道基、道振等高僧面前，捕捉并
追慕所授《摄大乘论》、《阿毗昙论》、《迦延经》的
空谷回音，将幽兰和贝叶中的奥义
贯通于发端扶桑的流线状光束中，从来不曾有芝麻
坠落于虞渊。
“长捷师兄，你我这样分开，不知有没有什么不妥？”
“玄奘师弟！殊途同归，一切都是为了佛祖的荣光。”
“我每当思念哥哥，就不停背诵。”
“我们被人称为陈门双骥！不在同一寺庙又有何妨？”
唐武德五年（公元622年），李渊致书高句丽王，
互相遣返战俘。高句丽放还
数以万计的大唐黎民。曙光乍现。玄奘在成都受
具足戒，正式成为一名
沙门。白马没有驮来更新的佛经，编联竹简的皮绳，
已经脱断三次。铁锸把来自食盐的渴意，
深入地穴的幽泉。翠竹依然婆娑。
日月在天地不停轮转，炫目的光晕中
有一颗明珠，将蚌壳的砂金
刺探。长路迂回，马蹄在远方
踏破羯鼓。
“长捷师兄！我想从巴蜀沿着长江东下，沿途访师求学，
然后北上赵州，到达京师长安，那里安定成为圣地！”
“来时，是你说要来；走时，又是你说要走！”
“如果祎儿有罪，还请哥哥赎罪！”
“你何罪之有？只是，在成都刚刚站稳脚跟，你就要！”
“那我，我——”
“你得听我的，这次不能走，我们必须在此把扎得深些！”
2021.03.17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4 14:22
38楼
浩海小舟：不同韵味的小说，拜读。回到原帖
感谢兄长支持。再接再厉！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5 08:15
39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廿玖·念
从多宝寺到空慧寺，袈裟携带着鳗鱼一般游动的
朝霞，路人向着沙门施礼。街贩推着板车，叫卖声中
有货币的叮当声。跻身侯门的女子，手心握着
泣血的红豆。达官和贵人，策马在权杖和宝座之间
狂啸，驰骋。而进入
空慧寺的禅房，每一缕朝霞都被
层云所阻，消失在来时的路上。
“佛在益州，佛在空慧寺，佛在这里的每个角落。
玄奘！何必要来回不停地奔波？”
“长捷师兄，你知道我的青黑马喜欢吃新长出的草，
这里富庶，是因为闭塞。我需要突破，要走出去。”
“外边战火纷乱，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如何向父母交代？
既然最初是我把你带到寺院出家，你就应该听我的！”
“哥！可我，我的一颗心已经不在我的胸膛。”
“心总有飞倦的时候，到时自然会回来。”
从空慧寺到多宝寺，每个熟人和同道，不是白眼
就是冷眼。红脸膛的农妇把一盆水，泼到满溢的沟渠，
溅了玄奘半身
泥。落在肩头的一片榆树叶，
重若石鼓。满城的青春遇不到一场风絮，如同
偌大的寺庙遇不到一个沙门。
佛，在青灯和黄卷中立命，在塑像中安身，
即使困了，也鱼一样永不
闭目。让阳光把面壁的身影，画在一面墙上，甚至
画在四面墙上，不如画在
水上，画在云上，画在一切流动的
爱恨交加的人心和物体上。
“哥哥！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乘舟出发！
我和商旅们一同出发，自古僧侣和商旅就是一家。
忘不了你对我的教诲，对我的叮咛，
对我的放纵和约束。如今，我大了，
我要自己走，请你放心，更请你放手。
不知再次相遇会在何地？会在何时？
毫无疑问，佛国是我们拈花微笑的圣洁之地。”
益州的丝绸无辜。交织进经文中的锦绣，让铜钟
几乎哑口。入蜀，出蜀，一入一出之间
泪双流。新碾的米在鼎中烂熟成粥，可开口
尽是陈年的腔调。
洛阳残余的隋朝老兵，早已不是前往高句丽送死的
勇士。李渊第二子李世民的唐军，奔袭城下，
王世充抵抗一番，最终举起
白旗。
踏上一条麦浪起伏的道路，哪怕磨穿脚趾，
也要一心向着
挥汗如雨的镰刀。行囊斜挎在残月的肩头，
星辰出没于荒野。家，
成为天地之间一个空白和流浪的名词。
2021.03.17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5 17:06
40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讲
从益州到荆州，山一程，水一程。长江的
波涛，不同于黄河的咆哮。
悬崖和峭壁上的柏树，遮挡住宽广的天宇和
无私的太阳。马儿听到猿猴的哀鸣，
把耳朵对准白帆。被造化悬挂起来的泉水，一心
奔赴——
江水的怀抱，如愿后，散做乳白色的激流。
顺流，逆流，无非东西。耸立的
山峰和白帝城，意念中的蜃楼和牢笼，
都把影子托付给东流的江水。
荆州属山南东道，治所在江陵县，玄奘父亲
陈慧曾在此担任县令，这是他至死念叨的地方。
一颗游魂追随呜咽的江水，凭吊明月。
昔日父母官的四公子
到来，鲜花和蔬果堆满他落脚的天皇寺的庙门。
父亲一定在查看，城防的女墙和
堤岸的蚁穴，赈灾的粮食和仓库的鼠迹。
哪一盏飘舞的渔火，点燃父亲案头的明灯？
夜色更深，血脉探入清风翻卷的账本和
墨滴圈连的文书。自父亲辞官
至今，十八年的光阴斗转，令声仍在与
青铜共鸣。
“父亲大人，祎儿从故乡缑氏来到江陵，披着袈裟
来看望你，祭奠你。你若是看到祎儿这身装扮，
一定很开心，你一定会拉住祎儿阿娘的手，
不停地朝着故园的方向——走啊走啊，
现在，你们还没有找到祎儿，还不知道回头！”
茼蒿化悲为喜。喜上玄奘法师的眉梢。眉梢上有
从长夜里递过来的围棋，从夏日地窖搬出来
的冒着白气的冰块，更有关于佛的
譬喻和经传。开坛讲座的
现场，身为荆州都督的河阳王李瓖，率领群僚和
僧俗围拢。绿茵和红毯承载着
听众的掌声和热浪。高山设问，流水作答。
穿山甲和鳄鱼在知音的洞壁和命运的
沼泽地流泪。汉阳王赠送的玛瑙和
翡翠，珍珠和黄金，暗里来，一律明着去。
东晋高僧法显的名字，已在其圆寂地江陵
传颂二百多年。法显，这两个清净的汉字——
如古老的钻木、燧石和火镰，霎时
引燃玄奘珍藏多年的火绒，火舌
舔舐着玄奘法师的味蕾。回光返照青苔和
幽篁。位于江陵的东晋辛寺遗址，是首位到天竺
取经的
法显圆寂的地方。这是前辈和父辈躬耕反省的
热土。没有狂欢的宴会，只有虔诚的聚首，就像
水藻对大海、仙人掌对沙漠的膜拜。
玄奘一字一句，捧读法显撰写的
《佛国记》。驼铃和丝绸，拉长轻柔的呼吸，
世上没有一寸温柔乡，异乡就是梦乡。
西方有沙漠之舟，更有狮子和大象。
闭目。双手合十，唱诵——
法显和天竺的名字。
2021.03.18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5 19:49
41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壹·游
（存目。）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6 12:43
42楼
这是一部关于玄奘法师的现代诗歌作品集
总长5000余行
它糅合传说 传奇 历史 文化 幻想 梦想等元素
试图勾勒 刻画玄奘法师的心路历程和雄起一生
无论从哪一个章节进入阅读 都可享受独特的人生观感
以及卓然的生命体验
它也可以节选出来用以朗诵
在潜移默化中 增长无穷的智慧和信心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6 18:47
43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肆·非
唐贞观元年（公元627年）。仆射萧瑀
向天子李世民上表，奏请玄奘为长安城永阳坊庄严寺
主持。
十年前从洛阳净土寺逃到长安，落脚之地就是
庄严寺。
兜兜转转，回归圆心。
托起圆心，却拖不起满月一样的圆。
托起圆心的那根手指，只想拈起一朵遮阳避雨的——
优昙婆罗花，甚至只是一朵无名的
野花。
踯躅庄严寺。——当年洗掉的风尘，
已被人们的脚印牢牢地踩入木塔的础基；
当年指头肚粗细的竹子，直径增大到胳膊大小；
仰望的祥云，重又聚拢在
木塔顶端；汹涌的潮水拍打暗礁，鲦鱼
跃出金光万点的海平面。
“这明里是对我的褒奖，暗中则是要用一座寺庙——
困住我，让我成为困兽，以为这样就能使我安心。”
宦官宣读圣旨。
双膝下跪，触碰到父母的一声叮咛，如一根麦芒
刺入脊背的灵台穴。
宣读圣旨的娘娘腔高过头顶，听不清父母
九泉之下的叮咛。
其他僧人往主持之名上面抵押的
枭卢和筹码，此刻统统化为玄奘心头的
浮云，随入园的清风散入虚空。
“沙门玄奘万份感谢陛下的赏识！只是这片盛情，
本来并非玄奘所愿，担心占据他人位置，故而，
玄奘受之有愧，主持一职应转赐修行更高的沙门。”
秋八月，气温随蝉鸣下降，莲花的枝柯
垂进冰水。雁翅掠过的空中，水汽饱和。一夜之间，
白色冰晶在玉米和高粱上
凝结。
霜冻从天而降。关东、河南、陇佑沿边各州
陷入迷茫。
“洛州缑氏大哥家种植的庄稼遭受霜灾了吗？
老天为何不眷顾大唐初生的天地和日月，
一万句偈诵难于挽救一棵濒临死亡的庄稼。
我的心，疼痛难忍，除了诵经，祈福，束手无策。”
大唐初创，赈灾只是空洞的口号，朝廷下令
百姓可出关寻找一线生机。
无知的
塞翁，辗转于失马的
觉悟中。
2021.03.19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8 17:15
44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伍·发
青黑马在西行出发的前夜，卧在马槽旁，
眼望星辰，嘴角的白沫，淌进
地面的蚁穴中。
衰老的征兆，早就隐藏在蹄子的铁掌激起
的一粒粒火星里。
没有白杨树下的嘶鸣，也没有水草边仙鹤的
悲戚。见主人夜起，重新站立。
长安城在脚下一步步后退，成为负笈的
玄奘法师和秦州（今甘肃天水）僧人孝达
回首的黑点。那黑点
吞噬刀光和剑影，藏起钟鼓和屏风，
正在成为一粒
风中的沙粒，
再也不会像一支冷箭自背后袭来。
橘黄的阳光在马蹄下变成白色，带着狂舞的
追逐的一颗颗灰尘。
“玄奘法师！何苦要去天竺？太远了，超出我的想象。”
“哎！我找了好久，也等了好久，今生
不去天竺的理由——”
“一个也没有？”
“真是同道，你猜到我的心里去了。”
“能具体给我说说吗？”
“取经。”
“取回来干嘛？”
“译经。”
“译经干嘛？”
“让众生广开心眼。开广大的眼，开广阔的心。”
“我要一直问下去呢？”
“我总有回答你的说法。”
秦州客栈的灯火，照彻这陇上江南的笛声。
梦里全是羚羊和麋鹿的奔跑，
背对着草场和密林。
惊醒后，枕头被虚汗浸透。
五更的鸡鸣跃上柳树的梢头，秋风的鞭影
抽打着白鹭。
抵达兰州，乘坐羊皮筏横渡黄河。
紧盯一朵浪，几时才能流淌到洛阳
邙山头？处处都是漩涡，花朵变为泡影，
白云变为泥水中攀爬的绵羊。
在菊花金子一般不朽的芳香中，抵达
凉州（今甘肃武威）。
寺院，庙宇和石窟，都是千里驹驻足并
讲经的
磁场。
《涅槃》，《摄论》和《般若》，
在西域商人和凉州民众中，借助羌笛，传播
来自洛阳和长安的一缕春风。
暗中打听西域路径，
前往天竺求法取经的消息，在街巷和集市上沾染
伸过来的长舌和尖耳。
城北。拜访东晋时期后秦高僧、生于西域龟兹的
鸠罗摩什的宝塔。
八角形，十二层。八面来风，塔的每一面都堪称
玲珑。人间十二个月，月月都有
月圆月缺。塔的主人，踩着西域各国国王的
脊背
登上讲台，两次被逼
破戒，娶妻生子，却不关风月。当众自愿
吞下一钵铁针。
“以戒为师。”
“身如污泥，心向莲花。”
2021.03.20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3-29 12:07
45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陆·刁
一个名叫凉州的词，拥堵在一个名叫玄奘的沙门
胸口。推不开，辞不掉。
黄河流着流着，竟然肆无忌惮地流到
白云之间。鸠罗摩什的
足音和语音，从孤独的城池中发出，回荡在
一万仞高的关山之巅。
戍边的将士，用夜光杯斟满葡萄酒，
干裂的嘴唇还未沾染一滴，琵琶女急雨一般的
大弦，催促着出发。
人生无处不沙场。
“我终日心神不宁，万般无奈地游荡在凉州城，
想早一日动身，可惜路线未定，心急如焚……”
隔墙，依稀听见童子高声吟诵——
有客在远方来，不亦说乎？
孔子的辞章暗中被人套用，白，正在演变为
黑。
新任凉州都督李大亮将军接到密报——
有僧自长安来，不明其意。
一张标明玄奘的画像，张贴于凉州的各个
城门旁。通缉令如一根被太阳
炙烤的导火索，火星
滋滋啦啦，串联起——每座寺庙、每家客栈。
被困原地，动一步，就会鼓噪满城
风雨。
不动，则束手待毙。
“李将军，我就是从长安来的沙门玄奘。”
“你敢于站出来，还算是识时务，不愧是俊杰！”
“我不愿因为自己，而让李将军兴师动众。”
“你既然没有出国的文书，那么，西行的意图——”
“我一心只想西行天竺，求取佛经，照耀中土。”
都督的嘴巴，犹如大风中丢失门栓的院门
不断开阖。那些命令式的口吻，
在鹦鹉的舌头下面，一经翻卷并吐露，立即
被玄奘法师的耳朵抹去一切声音。
没有一粒石榴籽，坠入玉壶。
“本官限期你离开凉州，重返长安！长安！
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不客气！”
关山的月亮，照耀不眠的异乡。陌生的
土壤，是良种的温床。
从未谋面的玉门关化作一个故人，在春风之外招手，
宁愿折腰，也决不折柳。
退路早已布满
致命的
水银。
“法师，我是偷偷赶来的凉州沙门慧威，久仰法师大名！”
“幸会。我已被都督府派人监管，责令限期返回长安。”
“慧威器重法师品德，同情法师，决定助你一臂之力！”
“罢了，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不想连累你们！”
“我派弟子慧琳、道整二人，连夜护送法师出凉州西行！”
2021.03.21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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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29 21:59
46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柒·穿
一心盼望天黑，夜幕掩盖人的气息和踪迹。
白天虽然是罪过，但是玄奘法师没有去
抱怨。
昼伏夜行的蝙蝠，在河西走廊起伏绵延的
夜幕中飞翔。
羸弱的青黑马长不出一对翅膀，鞭声和马嘶只在
黄粱的梦里
才能乍泄。
夹在祁连山和北山之间，东西长达2000里的
一条古道上，一轮孤月下，
三个豆大的人影，连同三匹拳头大的马匹，
无声地穿行于戈壁和
冲积平原上。
嘉峪山隘口处，危坡紧逼着
穿山甲。
“玄奘法师，前面就是瓜州（今甘肃安西）。”
“慧琳、道整二位法师，你们怎么哭了？”
“玄奘法师，来日不知何时有缘再次相见。”
“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唯有感谢二位！”
“玄奘法师，擦干眼泪，往前走吧！一路顺风！”
面孔黧黑。
僧面曾被土灰遮挡，却从来不曾用锅灰
掩盖。
玄奘的僧面，黧黑中透露着红润深处的一抹白皙。
红的是日，白的是月。
瓜州的西瓜，从地窖里搬运出来，
在重见天日之时，泼溅无数条
甘甜的
路径。
“本官乃瓜州刺史独孤达，也是一名佛的信徒。”
“阿弥陀佛！沙门玄奘拜见独孤太守！”
“本官久仰玄奘法师大名，既来之，可在此讲经！”
“多谢太守关照，沙门玄奘感激不尽！”
青黑马在一个黎明死去。
悲痛中讲经，有马蹄纷飞时啁啾的
燕鸣。
十一座小塔，一字排开，烘托着瓜州城内阿育王寺的
圆锥形
大塔。
在大小塔之间周转，仰望，天际
一无所有。只有西天，
有一抹马头状的带血的晚霞。
“玄奘法师如果执意西行，本官不愿阻拦。”
“阿弥陀佛。”
“只是前途凶险，朝不保夕，望法师三思呀！”
箭在弦上，游动的靶心被出没的狐狸吞噬，
右手尚未
开弓。一纸通缉私自出境僧人的牒文，从凉州飞来
转交到翻云覆雨的
命运的手掌心。
玄奘法师的头颅，在讲经的掌声中垂下，
又在瓜州府吏李昌
当面拔剑撕毁通缉牒文的刹那，
抬起来——
2021.03.21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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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30 20:31
47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捌·识
一无向导。
二无马匹。
咽喉一样的玉门关，蹲伏在瓜州城北50里外的
葫芦河畔，与饕餮为伍——
吞噬长河的苍劲与落日的
雄浑。从来不给东风，留一丝借口。
逗留的日子，掰着指头，进入倒计时。
眼见倨傲的太阳，从瓜州东城门
升起，莅临南城门，又从西城门轰然坠落。
面南背北，三面都是阳光普照，任凭
光阴和光明两个孪生兄弟，白白地流失。
而北——
才是唯一的出路和活路。
冥思中，一个高鼻、深目、浓须的西域胡人，
跪拜在门口。
“来者何人？为何如此虔诚？”
“玄奘法师！你叫我石磐陀好了。”
“石磐陀。石磐，磐石。陀，陀螺。石磐陀。”
“弟子在。”
“哦？何来的弟子？”
“石磐陀从头至尾聆听法师讲座，一心想拜您为师！”
“哦。也好，我正想在此找个贴心人。”
“那就恳请法师收下弟子吧！”
“好吧。我这就为你受五条戒律。首条，不杀生！”
“遵命。”
胡人托着盘子贡献的
素斋和果饼，被接手后，放置一边。
开口，不是进食，而是出言。
被饥饿掏空衷肠的千言万语中，每说三句话，总是
不离西行。
石磐陀则把深陷的眼窝中发光的视线，悄然挪到
玄奘法师早已卷起并搁在角落的
佛经。
“既然十匹马也拉不回法师，弟子就甘当向导吧！”
“阿弥陀佛！途中，我也可趁机为你——亲授佛经。”
“弟子只能带领法师过玉门关及关外五座烽火台。”
“妙哉！往后的路，我自己再做打算。”
约定的日期，阴云密布。
石磐陀的身后，跟着一位紧闭双唇的
老翁。
一匹衰老、消瘦的赤马，把马头从西扭转往
东。
葫芦河发出的鼓声，来自石头的敲击，沿着
此刻热胀的耳膜，往下滑落，越来越低。
“玄奘法师，这位老翁是我们当地的智者。”
“沙门玄奘，拜见智者！”
“哦！别人称我智者，我并不认为我是智者。”
“老翁何出此言？”
“因为，我是来败坏法师兴致的。”
“快快请讲！”
“西行有鬼魅，饿虎，身怀屠龙之术，方可抵御。”
“沙门玄奘没有这项本领。”
“成群结队者尚且有人迷路，冻死，何况孤身一人呢？”
“玄奘的意志如铸铁经反复加热，折叠锻打，广具韧性。”
“喔！既然如此，就把这匹识途之马赠送与你！”
2021.03.21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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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30 23:21
48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玖·罹
唐突的夜色，眼睁睁地看着苍狼萎缩成
刺猬。胆子永在，只是刺，不知何时何地就会
正中悬空的下怀。
一只瓢，把葫芦河的星光，无声地舀起来，洒向
前途。
三更时分，抵达葫芦河。河水的哗哗声，
仿佛故意在缩小，在压低，暗中期待哪怕一句
支离破碎的讲经声，
也好给河中的石头，以安慰。
诗词中的玉门关，矗立在葫芦河边。
北斗七星，缠绕着守关将士蠕动的铁衣。
桥是木桥。踩上去，吱吱呀呀。
不等浪花卷上踉跄的脚踝，
冷箭
就会飞来。
咽下一滴泪水。偷渡一词，顿生黄连。
河水狭窄处，只有一丈宽，
脚下长手。摸着
刺骨的石头，横渡流淌着心血的葫芦河。
绕道越过玉门关，回首。
人和马过路的影子，还在被葫芦的藤蔓来回拉扯着，
一缕缕坠入忘川一般的河水，陪伴
曼舞的水草。
“师傅，前边就是五座烽火台，再无水草啦。”
“谢弟子提醒。”
“只有五座烽火台下面才有饮水，必须夜晚赶到
某座烽火台下，偷水才能度过，若被发觉必死。”
“不怕，我们见机行事。”
“下面是你我各自休息一段儿的时机——”
“你一路辛苦了，先休息吧，为师一时睡不着，
为免于打扰，我们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遵命。”
玄奘面朝西，盘腿而坐。
石磐陀背朝西，卧在地上。
胡人的衣襟仿佛仍被瓜州城的妻子紧紧地——
拽着，
永不得翻身。
老虎打盹。胡人妻子的影子被瓜州刺史
从房梁上抓走，
口中喊着石磐陀的名字。
一块石头压在胸口。
“一刀杀了他，跟着他学不到一点佛经，还跟着受罪！”
拔刀出鞘。刀刃上的花粉，在月光下混入
沙尘。
一步，两步，第三步还没有开迈。
“受五戒，首条，不杀生！”
“遵命。”
玄奘的背影岿然不动，头——
没有埋入双肩，
如一座山巅有圆形飞来石的山丘。
用混沌，抵抗惊雷。
唱诵《涅槃》的声音，从飞来石飞来，
屏息，其中夹杂着——
观世音菩萨的名字。屠刀离
开手心。
“师傅，弟子还想活着回去，不想被官府问罪！”
“你走吧。只要不说我是你的师傅，你就一世平安！”
2021.03.21偃师。
浩海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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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31 09:47
49楼
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难取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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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1 11:44
50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四十）·枯
石磐陀遁逃的背影，不看。
必定先是成为一只
飞鸦，后来成为
一粒滚动的
沙。
每走十步，涌出一滴泪。
捕捉第一滴泪，父母亲大人正在读书、捣衣。
父亲手持的卷首，刻有玄奘的名字。
母亲手捣的衣物，竟是祎儿的
襁褓和鞋履。
避开脚下的白骨，还乡的锦衣，
还在白骨的梦中裁剪。
踩着马粪前进，长鼻嗅不到一棵草。翻身下马，牵着
赤马
一步步前进。
太阳光纷纷聚拢，直射，像一把干将铸造的
雄剑，把光芒的焦点逐渐对准
大脑的中枢。
酸鼻催化热泪。泪——
被太阳和热风榨干，泪痕则被刻画成竖条状皱纹，
一开口，就会呈现伤怀的
纹路和真相。
走过八十余里，抵达第一座烽火台。
喘息由蜡块变成棉线。
人和赤马蹲下，在沙沟中迎接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夜。流沙灌进肉身。只要
没有一丝声音，哪怕死亡的
轰鸣，超过耳朵接听的范围，将致命的风箱
不停推拉，直到拉成一把虚脱的
大锯。
夜色下的烽火台，像谷堆。
一颗颗火种，躺在士兵的股掌之间，等待着战役和
瘟神俯身唤醒。
牵着马一步步接近烽火台，就像
接近一朵凝固的冰莲。
此刻平安，下一刻叠加在脚下，重又变成
此刻，祥云在暗夜的
内伤中闪现。
一泓清水，开眼。眼中有一颗心，随眼而开。
跪下，抱紧苍穹的大脚，
让水从蛮荒之境滑入人的脉管，加入循环不败的
花开之路。
起身，取出盛水的皮囊——
嗖的一声箭响，又是一声，嗖！
“死定了，死定，与其受死不如喊救命！”
两支箭簇，擦着膝盖，一前一后斜射进身旁的石头中。
“在下是从长安来的沙门，不要射了！”
2021.03.21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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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 13:02
51楼
◎缘·1/2处展望
人在走了一半旅途的时候，往往会感叹：终于过半。过半有一种意味，既然前半都已经过来了，只要坚持走下去，后半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现实往往不是这样。越是接近终点，越是寸步难行。因为所有的经验和精力都已殆尽，必须赤手空拳，奋力一搏。这样看，后半要比前半艰难许多。好在，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我年近半百，半百也同样意味着人生过半。前半生虽然多少有父母的启蒙和引领，我还是遭遇了下岗失业带来的一切不利影响，苦寻人生的坐标和立锥之地。而我的后半生，慈父早逝，母亲年迈，一切只能靠自己去闯。由此可见，后半往往更艰难。
前半和后半虽然等时，然而并非等价。
《玄奘长歌》前半没有呈现出来的光华或者精彩，后半能否呈现？只能说一切都是未知。有时依靠修为，有时则依靠灵感。我的修为不深不厚，但是，灵感还是时常会出现的，能否把灵感的蝴蝶捕捉，让其采撷的花香融入笔端和纸上，那就牵涉功力了。我的功力同样不深不厚，但是，因为一直在加强文创的练笔和人生的体验，功力只会增强而不会衰弱。由此看来，光华和精彩还是有可能经过一番心血的打磨而有效呈现出来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希望，并非已经实现的图景。
玄奘法师面临的人生难题，可谓是一波三折，接踵而至。这些难题不会因为时过境迁而销声匿迹，它会改头换面，犹如拦路虎一样，再次出现在我们路遇的每个岔路口。精神上的选择困难症，不同于菁菁校园的笔试，笔试难在多选题，而人生试的难度则往往源于单选题。
请选择你在多次碰壁时，要通向成功的最短路径：
A、直行；B、左转；C、右转；D、回头。
不选不知道，一选吓一跳。
单选的难度有时候真的大于多选。
实际上，玄奘大师面临的选择往往跟生死有关，和现代人一比，我们简直是小儿科。人生没有假设，所以不但无法排练，更是无法改选。我们从玄奘法师选择的节点上，能否得到一束灵感，用于我们的人生建设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这样一来，这部长歌的意义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动笔之初，我并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只当是笔耕过程中的一个站点，写着写着就感觉骑的不是马背，而是虎背，想停下来却被屁股下面感受到的从虎背滚动的骨肉吓破了胆，只好硬着头皮向着虎山行去。
武松只有一个。我是我，用一支秃笔乱点鸳鸯谱中萌动的意象，铸造意象的铁链，借此和老虎搏斗。
后半变成前途。前半变成归途。
后也是前，前也是后。前后之间，有无数的意念化作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的光斑，把狸猫和雄狮唤醒，朝着房顶和山巅攀爬而去。
2021.03.19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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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 19:43
52楼
浩海小舟：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难取真经。回到原帖
有道理。感谢哥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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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3 11:27
53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壹（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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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4 20:06
54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贰·逅
人和马之间的隔膜，不断被突破。漫天风沙席卷而来，
马背上的水手，只好抛锚在马蹄之下。
马的心跳在人的舌根。
马头低垂，人抱紧马的长脖，
等待风沙像万千箭簇，穿越火辣辣的胸膛，袭击
下一个在沙漠表面游荡的孤魂。
“我这老赤马也有佛性啊。”
“咈哧，咈哧，咈哧。”
“好家伙，你说话啦！”
抬头。数百名身穿羊皮裘、骑着骆驼和马的将士，
用旌旗和矛槊将风沙过后的沙漠，
围成一个封闭而加速缩小的圆。
玄奘法师和赤马正好处于——
孤立、静止的圆心。
以右脚为轴，转身一周。马缰绳失落，缠住
左腿。
动弹不得。
围堵的将士们则在逆转。逆转着，转着，
消失……
“不是见鬼了，我本以为是追兵，
现在回想，应该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我之前只是听说，生长在平原，从未识得。
这些将士本在其他地方厮杀，此刻却被老天
搬到我的身边，令人胆战心寒。”
当夜，抵达第四烽火台。窃喜。
烽台的大门紧闭。怅然。
囊中没有金钱和玉帛。
距离烽台一箭之远的地方，拍响铁门的
手掌，由平伸状态
缩成拳头。
“罢了，怕惹麻烦，还是别去了，借点水就走。
烽火台下边的水，肯定是为了点燃烽火传递消息后，
用于扑灭烽火所用的蓄水，希望扑灭我心头的怒火。”
牵马走到水边。
站稳。臆想中的一支箭，再次粉碎梦想，
飞落在没有退缩半步的脚下。
昨夜星辰在今夜的风中，重新闪亮一遍
眸子中流窜的麋鹿。
“沙门玄奘要去天竺，路径此地，第一烽火台
王祥校尉让我从这里借道。”
“真是幸会！既然如此，天已黑了，请在此留宿吧！”
烽台的床榻，短于身高，和肩等宽。
两三颗看不见的鹅卵石，艮着
腰和背。
老虎和熊不来，睡眠中只有
一粒幽光。
“法师不要去第五烽，那里的人粗鲁，恐有恶念，
从这里西行百里，有野马泉，可到那里取水继续行路。”
2021.03.24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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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5 16:45
55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叁·失
伸开手掌。五指朝上。
分别对应出玉门关后的五座烽火台。
大拇指对应第一烽；无名指对应第四烽。
第一烽校尉王祥和第四烽校尉王伯陇的音容，
还绽放在星光的火炬中。
其余三烽，并未途径。
当大拇指和无名指捏合，其余三指展开，
这恰恰正是——
打坐时，拈花一笑的
手势。
笑容。没有从故乡缑氏的莲花池畔飘来，也没有
从天竺恒河的莲花池畔飘来。
踏入八百里莫贺延碛。
蚕卧眉头，搜寻桑叶脉络，而不是
结茧的簇器。
除了人马，周遭一片死寂。人马变化莫测的
影子——
在日光和月光下精灵一般移动。
热风驱使鬼魅，在面前抓耳挠腮，甚至
像砍倒的树干或推倒的墙壁一样
来回冲撞。
昔日，在益州（今四川成都）路遇病人，
脓疮和臭秽遮不住干涸的眼神中
点燃的烽火。
带回寄居的多宝寺，用温热的泉水
清洗人生的旧债；
用讲经所得，施舍衣服和食物。
病者感激，遂传授梵文《般若心经》。
“这是讲述观世音菩萨怎样修心的，以及
修心后的成果，并指明通往智慧彼岸的途径。
念诵起来，可使心灵纯净，恶魔无法沾身！”
“这样隆重的馈赠，弟子玄奘，将铭记终生。”
默诵《般若心经》。一遍遍。
文字的组合，在空气中形成战胜自我的、
不可破解的密码。
走出一百多里，野马泉仍无一丝踪迹。
浑身力气通过脚掌，统统注入大地。
只剩一丝力气，伸手抓取马背上的盛水皮囊，
水囊增重，失手坠落，跋涉千里的储水，
一眨眼被沙漠饮尽。
（详见本书序诗。）
“泪，也是水。不能让泪水从体内流失一滴。”
2021.03.24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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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6 16:22
56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肆·间
前往第四烽火台重新取水的万千
渴念，
在顺原路返回走了十余里之后，又被风沙一一攫取。
各色天光在阴阳变化的沙丘曲线上
嗤笑。
一粒沙子跟随另一粒沙子，
流动，坠落，埋没。这一粒清醒的沙子已经不是
之前的
那一粒让人定睛的沙子。
进还是退？二选一，嬗变为西还是东？
东有火光映红的通缉令。
西有那烂陀寺的钟声。
勒回马头，重新面朝西北。
羊皮筏中的气息，从天上的黄河吹入筋骨。
青磷点燃鬼火，在黄沙和白草之间，肆虐浅薄无知的、
梭形摆动的睡眠。
麦饼和喂马的马麦早已被饥肠掏空。
体内最后一滴水，也被尿液带走。空荡的
星子，从不可理喻的沙漠撤离。
太阳升起四回，月亮落下五次。人马
昏倒在地。
“这次，我肯定是要走了，即使走，我也要面朝西，
后来者会把我的心，连同心愿，一并捎到天竺去……”
雕塑。人马横卧的雕塑。
相对于整个天地，还不到一席之地。
脚变成手，走变成爬。爬出两条
血道子，英勇的血珠被沙包裹，渐渐凝固。
路，在身子下面——
弥合一段错误。
风沙的魔掌，也累了，倦了，早已抛弃紧握的
锤、凿。
即将灭顶的呼吸，拂不动鼻孔边落定的
一粒细沙。
横吹的胡茄赶走竖抱的琵琶，朝天
奏。
“我还在等，等什么呢？
我没有气力，不会喊救命——
我等的是死神？佛祖的降临？
还是观世音菩萨的净瓶和杨枝？”
第五天夜半。泠风
徐来。吹到身上，如同一瓢冷水从头顶向着
躯干泼洒，沐浴一样。有一丝风
沾染妖魑们手举的火把，瞬间熄灭。
黑暗中坐起。另有一缕风——
就像触摸到法名、甚至姓名一样，
摸到沙子掩埋的脖颈，脖颈里面掖藏的呼吸。
通天的路，从脚下往西边一丈丈碎银一样
延展。
赤马挣扎着站起来。避开猛虎的利爪，
爬上马背。
连行十余里，弃绝冤枉的路途。
马一路打着响鼻，这时扭头
狂奔。
缰绳成为断线的纸鸢，把大地倒悬成天空。
“天啊！沙漠把野马泉给我托出来了！
还是老马识途，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有重获新生了！谢天谢地！天地——”
2021.03.24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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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7 16:27
57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伍·宠
与沙漠中凸现的一片水草为伴，如同与人世间出尘的
一卷佛经为伴。
浪费一天的时间，耗在这不是野马泉，却
胜似野马泉的地段。
云翳和阳光，辉映在澄清沙子的水中。
雨一样下落的沙子，统统刮进无数条鳄鱼
张开的血口。
备足水草。两天工夫走出八百里莫贺延碛沙漠，
到达伊吾国（今新疆哈密）。
在一座名叫玉佛寺的庙宇，洗去跟沙漠和风有关的
霜尘。老僧来不及穿上袍服、系住腰带，
赤脚跑出来迎接。
“真是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来自故乡的活人！”
“这有何难？伊吾和大唐瓜州毗邻嘛！”
“玄奘法师有所不知啊，这中间有沙漠阻断，
又有禁边令限制！想见一见故人，难上加难啊！”
“哦。这不是见到了吗？……”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阳光或月光的
投影。
一弯高邈的新月，把光辉铺洒在雄浑大地。
北方的寒气，吹冷屯垦戍边将士的铠甲。
蒸煮晚餐的灶火，映红墙壁，也映红
各色脸庞。炊烟烘托无尽的暖意，附和声中，
暗自沉浸在取道可汗浮图（今新疆吉木萨尔北），
前往北天竺的完美的
筹算中。
被邀入驻伊吾国王宫的讲经声，还未从
宫殿的梁柱上飘落。高昌国王麴文泰派遣的使者
已到殿外，备马恭候。
出玉门关时的冷雨，化作大如席子一样的
雪片，铺展开六天的路程，飞抵高昌国。
“弟子自从听说法师的大名，高兴得废寝忘食，
计算行程，得知今夜必到，叮嘱妻儿莫要睡觉，
一边诵经，一边恭候！说到天边也要迎接法师！”
“阿弥陀佛！大唐沙门玄奘，感激不尽！”
虔诚的虬根源于对树冠的向往。诵经的
日子，冬日一般漫长。而国王和王妃的眼睛及耳朵
从来不曾斜视或者耷拉。
珍珠、玛瑙端上来，又被迫端走。
炭火旁的西瓜，滋润干嗓。
天山的积雪，俯视着吐鲁番的
春光。火焰山的火舌，伸到莲花的根茎下。
曾在长安学习的彖法师，耄耋之年的
国统王法师，都无法挽留那颗渴望早日
出笼的心。
“本王一心想请你留下，教化民众，富庶一方。”
“留在这里是大王恩德，但扪心自问，恕我不能遵从！”
“自见到法师尊荣，就下定决心供养法师一生一世！
即使葱岭（今帕米尔高原）能转身，我心意不会改变！”
“大王诚心无须多次申明，玄奘此行不为接受供养，
而是为了求法，法尚未求得，不可半途而废也！”
“哼！国中无导师，就委屈法师留下，引导愚迷吧！”
2021.03.24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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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8 13:15
58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卅陆·刁
一个名叫凉州的词，拥堵在一个名叫玄奘的沙门
胸口。推不开，辞不掉。
黄河流着流着，竟然肆无忌惮地流到
白云之间。鸠罗摩什的
足音和语音，从孤独的城池中发出，回荡在
万仞高的山上。
戍边的将士，用夜光杯斟满葡萄酒，
干裂的嘴唇还未沾染一滴，琵琶女急雨一般的
大弦，催促着出发。
人生无处不沙场。
“我终日心神不宁，万般无奈地游荡在凉州城，
想早一日动身，可惜路线未定，心急如焚……”
隔墙，依稀听见童子高声吟诵——
有客在远方来，不亦说乎？
孔子的辞章暗中被人套用，白，正在演变为
黑。
新任凉州都督李大亮接到密报——
有僧自长安来，不明其意。
一张标明玄奘的画像，张贴于凉州的各个
城门旁。通缉令如一根被太阳
炙烤的导火索，火星
滋滋啦啦，串联起——每座寺庙、每家客栈。
被困原地，动一步，就会鼓噪满城
风雨。
不动，则束手待毙。
“李都督，我就是从长安来的沙门玄奘。”
“你敢于站出来，还算是识时务，不愧是俊杰！”
“我不愿因为自己，而让李都督兴师动众。”
“你既然没有出国的文书，那么，西行的意图——”
“我一心只想西行天竺，求取佛经，照耀中土。”
都督的嘴巴，犹如大风中丢失门栓的院门
不断开阖。那些命令式的口吻，
在鹦鹉的舌头下面，一经翻卷并吐露，立即
被玄奘法师的耳朵抹去一切声音。
没有一粒石榴籽，坠入玉壶。
“本官限期你离开凉州，重返长安！长安！
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不客气！”
关山的月亮，照耀不眠的异乡。陌生的
土壤，是良种的温床。
从未谋面的玉门关化作一个故人，在春风之外招手，
宁愿折腰，也决不折柳。
退路早已布满
致命的
水银。
“法师，我是偷偷赶来的凉州沙门慧威，久仰法师大名！”
“幸会。我已被都督府派人监管，责令限期返回长安。”
“慧威器重法师品德，同情法师，决定助你一臂之力！”
“罢了，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不想连累你们！”
“我派弟子慧琳、道整二人，连夜护送法师出凉州西行！”
2021.03.21偃师。
红军影像
贵宾
2021-04-09 11:16
59楼
◎玄奘长歌（连载）
■李红军 著
◎卌柒·盟
绝食第四天。想象中的天昏地暗并没有出现，
高昌王国仍旧天朗地阔。
倒地前的最后一刻，鹧鸪从密林惊飞，在沼泽
上空，用被荆棘刺破的唇齿——
吐露不如归去的自语。
琵琶反弹。蒙面的琵琶女，拔下玉簪
对准护城河春日的
清浅。无论风光的旖旎，还是风景的凄迷，
没有一双来回寻觅的望眼。
高昌王麴文泰面对玄奘法师，叩头。
“务请法师进食，本王任你西行就是！”
噩梦如一袭泡影，在天日下碎裂。睁开眼，
窗外没有被囚禁的光芒，在微风中
不停地蔓延，就要濡湿唇角的
皮肤。甘泉和麦香，
映出素面中的庄严和肠胃中的清闲。
涩从苦来，悲自苦发，
不进则退的苦相，像恶魔一样坠入万丈深渊。
“既然如此，就请、大王指天、发誓。”
佛像的眼睛圆润，作为见证者，永远不会
因为一粒远道而来的风沙，眨眼。
高昌王麴文泰的母亲张太后，肃立佛像一侧。
一双善目，闪烁着摇篮中摆渡的两朵
浪花，把视线从麴文泰的肩膀
移到玄奘的胸膛。
“苍天在上！佛祖在上！慈母在上！
高昌王麴文泰今朝和大唐沙门玄奘誓结金兰兄弟！
麴文泰年长玄奘一岁，麴文泰为兄，玄奘为弟。
本王准许法师西行，西行归来重回高昌，
让哥哥供养三年。烦请法师再留一个月，
为高昌子民讲解《仁王般若经》，
本王好为法师准备西行途中的文书和物品！”
国王手捧香炉，在前面带路。
到达讲席，香炉置于讲坛，国王下跪，弯腰，
弓背，广阔的脊背像峭岩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没有荆棘和陷阱的坦途。
不忍踏上王兄朝天的背，
鞋上的尘，早已落空，涤净。
从脊背到席座的路，只有数寸，却如天堑，
或者鸿沟，一步就能跨越。
脚力却不断萎缩。
“请法师抬脚，由本王作根基，直达佛国，如履平地！”
2021.03.25于偃师至洛阳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