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同性恋是否应该结婚的故事,我的亲外公就是一个同性恋者,由于他当年的错误决定造下了多么严重的孽,并且还引发了不良的连锁反应,至今无法补救。人应该遵循自己的意志真实自由地活着,而不是屈从于什么约定俗成的观念,戴着面具得过且过,我外公用一生来验证了这一点,可惜当他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太迟了,孽已经造下,一切无可挽回……
现在有很多年轻的同性恋者迫于家庭社会的压力,不得不跟自己不喜欢的异性结婚,有的还抱着“生完孩子就离婚”的念头,好像这很潇洒时尚稀松平常似的,殊不知有了孩子再离婚对孩子而言就是犯罪,因为这很可能重蹈我外公当年的覆辙,害人害己。外公的错误造成了我母亲一生的悲剧,我母亲至今性格孤僻精神异常,虽然没有病,也没有人拿她当正常人看待,这是我母亲一生最大的痛苦,母亲常说“我的前半生就像生活在噩梦里,到现在都没有醒,如果能够选择,我怎么会到这世上来?”老子在《道德经》里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看来母亲的话还真是富有哲理啊!
1962年,我外公跟我外婆结婚了,他们俩本不该走到一起的,因为我外公并不喜欢我外婆,压根儿就对她没感觉,那为什么还要结婚呢?在那样的年代,因为周围的人都结婚啊,因为年龄到了啊,况且这是我外公的母亲一手包办的婚姻,外公是有名的孝子,怎么可能逆了母亲的意,再说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于是就结婚了。
果不其然,这桩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二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也就不可能一起应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是我外婆提出的离婚,我外公同意了。那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那年三岁,小名敏儿,我外公要留下这个女儿,我外婆为了抬杠执意说“我身上的臭肉我还带着”,于是就带着了。
我外婆再嫁的这个老公是有名的“浪荡子”,一个暴戾恣睢的家伙,脾气也很坏,动辄对母女二人又打又骂,还常说“我一下子娶了两个老婆”,懦弱无能的外婆听了也无动于衷不说什么,只是嘻嘻地笑。很快,我外婆又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我舅舅和二姨,我外婆的心就渐渐地转向这边了,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终身的归宿,对自己的前任老公便更加厌恨了,也恨屋及乌连带地厌恶起了敏儿,感觉她才是外来的,想着“如果不是带着她,现在的男人怎么会对我这样?”这样一来两人一块折挫,敏儿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地狱般的生活。
敏儿只上了两年学,虽然那时的学费每年只有两块钱,说起来还是敏儿自己不上学的,因为她每天扫地、刷碗等等,要做一大堆的家务,以至于每次上学都迟到,迟到就要罚站,而敏儿又无从辩解,渐渐地,她明白了她跟那些学生是不一样的,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是那样的幸福,而我又是多么地不幸啊!”,在这样的家庭里还上什么学,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于是八岁的敏儿就不再踏进校门了,虽然她是多么地渴望坐在教室里,而且她的成绩也很好。
那时正是吃大锅饭的年代,全靠挣工分,敏儿不上学后便开始下地劳动挣工分,不但养活着自己甚至还养活着家人,饶是如此,那个男人还是对敏儿又打又骂,每次打足打够了,外婆才会假意上前拉劝,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那样一个年代,敏儿不能自食其力,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个年代后来被证明是历史的错误,可我母亲却感恩戴德,常说多亏了主席的领导啊,不然我能活到现在,感谢呀感谢。
后来,那个男人开始以外出打铁的名义在外面鬼混,敏儿便想:这样也好,他不在家我便生活在天堂里。
那个男人长年不在家,我外婆正值青春也有那个需要,便也开始在家里乱搞,二人作风都不好,比赛着似的,不过别人乱搞都是跟外面的男人搞,我外婆却是奇葩一朵,竟然另辟蹊径跟自己的兄弟搞,居然还修成正果了——我外婆又怀孕了。
老公长年不在家,老婆却怀孕了,这是多大的新闻啊,一下子轰动了几个村,妇女主任赶紧跟那个男人拍电报,那个男人闻讯风风火火赶了回来,闹得人仰马翻,男人撕扯着外婆问“谁的野种?”,外婆振振有词说“光兴你在外头乱搞?”,“你乱搞就罢了还丢人现眼?”闹归闹,外婆自知理亏,最终气软地说“赶紧打掉吧”,那个男人是个不照道儿的人,居然笑呵呵地说“干吗打掉?好不容易怀上的,生下来,让我看看长得像谁”,这个男人是故意要让外婆出丑,好向乡亲们表明:都说我作风不正,其实她更不要脸。他以为这样就显不出自己的丑了。总之,这两个老的都不照道儿。
敏儿见不是事,也劝外婆“妈,还是打掉吧,现在正在严打期间,多生了就不分粮食了,外面还流传着一个口号,叫做‘一个少,两个好,三个多,四个错’,带我你这正好是第四个,你可不能犯‘错’啊”,外婆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便气狠狠地一把推开敏儿说“用不着你来管我——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最终我外婆还是排除万难,生下了野种,是个女儿,也就是我小姨,那个男人便又多了外婆的一个把柄,又跟我外婆谈条件,那就是要奸污一下敏儿,由于有把柄在人手里,自己的错误也很严重,我外婆只好默许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男人一丝不挂在屋里等着……
多年以后,我问母亲“我外婆真是跟他亲兄弟搞的?太不可思议了”,我母亲说“怎么不是,这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每天寸步不离伺候着她,他跟什么男人来往过我还不清楚?”原来别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有我母亲知根知底,近亲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或者是傻子或者是特别聪明,我小姨应该属于后者吧。也许在那个精神错乱的年代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那一年,生产队散掉了,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一下子分到了各家各户,敏儿虽然拼命地干活,他们还是嫌多一张嘴,况且敏儿知道他们那么多丑事,他们又从未将敏儿当成自家人……
敏儿感觉到生存的危机了,于是她装疯,希望以此来麻痹他们逃过一劫。那段时间她离家出走过一次,可茫茫人海又哪里是她的容身之处呢,最终她又回家了,虽然那里对她来说已经不能算做家,但起码是个落脚点吧,那个男人却骂道“真疯了怎么还能摸回家呢!八成是装的!”
有时候,敏儿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疯还是假疯了,心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活着真是没意思了,于是敏儿寻过几次短见,可她命运悲惨得连求死的愿望都实现不了。那时农村井多,一次她跳到了一口枯井里,没有死成,于是又换了一口,可刚跳下去就被一个晨练的老大爷给发现了,老大爷敲响了生产队的那口老钟,结果被人救起又没死成。
不过这两次寻死事件让那个男人丢尽了脸面,他就向乡亲们解释说“疯了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她还到处跑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知道敏儿是怎么疯的,但作为局外人不便深管。回去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踢着敏儿,喊着“叫你跳井!叫你跳井!”,而我外婆则是蝎蝎螫螫在家里为敏儿准备好了寿衣,最后见她活着回来了,据我母亲回忆——外婆还挺生气呢。
多年后,我问母亲“你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吗?如果真不想活,门口就是洛河,洛水悠悠地,一跳不就完了,还用跳井?”母亲笑道“也许我并不是真的想死吧,我当时就是觉得活着没奔头了,看不到希望,心中有无限怨气郁结要发泄,你如果真把一碗毒药放在我面前,我未必舍得喝呢”。
这一次他们将敏儿囚禁起来了,防止她再出去丢人现眼,但怎么舍得白养着她,于是又生了坏心。那段时间敏儿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用耳朵听,有一次她听到外面有磨锯的声音,还听到那个男人和街坊的对话,街坊问“你给谁做匣子(棺材)呢?”,那个男人回答“给我妈——我妈年纪大了”,敏儿再想不到是给自己预备的。敏儿还听到外婆跟人嘀咕“主席可真聪明啊,会算,知道林彪要害他”,敏儿听了这些话只是心里疑惑。
突然有一天,我外婆鬼鬼祟祟端着一粒药丸进来了,恶狠狠地对敏儿说“你爸给你配的药!专治你的疯病的!赶快吃下去!”紧接着我外婆的身体便开始发抖,像风雨中飘摇的落叶,敏儿单纯,心想:既然用心用意给我配的药,我怎么能不吃呢,于是拈起药丸干咽下去,这时外婆心虚,仓惶而出。
由于那粒药丸设计的太大,敏儿干咽了几次都未下肚,便厌烦了,突然心头又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赶紧吐出药丸踩在地上,那时正好是土地,敏儿用脚蹭了几下那药丸便和泥土混为一体不留痕迹了。当时只是品了一下味,敏儿的满嘴牙齿便麻木了,其中有两颗门牙错位向外突出,至今还是如此。多年以后,我不太相信这段鬼故事,母亲便张开嘴指着两颗门牙说“你看吧,这就是铁证”。母亲是在一个夜凉如水的夏夜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告诉我这段往事的——这也是母亲一生的梦魇。
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多能工,既会厨艺又会木匠,还会打铁炼钢,还会看风水又精通医术,可惜有才无德,如果他守本分务正业家事应该不会那么一团糟吧。他就是利用精通的医术配出的这种药丸,人吃后牙齿会自然脱落,他们大约是想把敏儿活活饿死吧。
药丸配成后,那个男人对外婆说:“你造的孽你去解决”。
外婆战战兢兢,身如筛糠,说“不至于吧,她毕竟是条性命……”
男人见状恶狠狠地说“留着干吗?你想留下她,让她把咱们做的那些好事都抖出去是吧?平时咱们是怎么待她的你应该清楚”。
外婆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只会一味委曲求全,她必须讨好眼前的这个男人,况且她对第一个男人充满了怨恨和厌恶,并且直觉地感觉到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即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耽误自己?如果我不是结过婚又拖着个油瓶怎么会那么难找,最后找个这样的男人,过成这样?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可你的女儿还在我手上,我现在必须牺牲她来讨好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也算偿还了,这就怪不得我了。
谁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谁见过这样的母亲!敏儿永远无法原谅外婆的行为,多年以后虽然碍于情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往来,可这在敏儿心里是一道今生都迈不过去的坎。
那几天外婆不停地向屋内张望,纳闷敏儿怎么没什么动静。那次行动失败后,他们可能觉得冥冥之中有神灵庇佑,也可能是作为一个人类良心发现,倒也没有再动邪念再下毒手,也可能是他们认为一个疯子能说什么,就算说了谁会相信,更重要的是他们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找个男人把敏儿卖掉,这样还可以赚一笔钱,总比鱼死网破强吧,那一年,敏儿已经22岁。
于是他们又开始忙着“择婿”了,那个男人择婿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对方必须是个憨厚老实的滥好人,这样的人是不会计较什么的,以免引起任何复仇的可能,当然,还必须能拿的出“彩礼钱”,也就是买得起。经过多方打听精心挑选,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个冤家也就是我的父亲。
在洛水河畔,我爸见我妈精神有点异常,于是犹豫不决,我妈便对我爸说“我其实没有病的,就是性格有点孤僻怕见人,洗衣做饭下地,我都会的,救我跳出这个火坑吧!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一开始这桩婚姻就像在谈生意,我爸是个心善心软的人,况且我妈那时年轻也有姿色,我爸便答应了,我妈后来才知道,我爸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如果是正常的家庭,谁会把自己的女儿这样地嫁出去?
那个男人对我爸说“给我400块钱我就够本了”,那时候的400块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爸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讨价还价,于是付完钱,这桩交易便达成了。我妈这样的人还卖了个好价钱,又填还了他们一回。无论如何,我妈总算逃出了那个家庭的火坑,这对我妈而言也算是重生了吧。
后来我问我妈,“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还要来往?还去看她干吗?”,我妈无奈地说“不来往行吗?我也想着以后就不可能再来往了,可一过来才发现,这边的兄弟姊妹也多,人家也欺负你啊,如果连个娘家都没有,他们不把你欺负死?这样他们欺负归欺负,毕竟有个限度,如果把你欺负死了,他们害怕那边再来讹诈一笔钱,那时候还没有分家,这边穷得叮当响,他们怎么不怕这个,总之,做人是难的”。
是啊,回想这些年的往来,就跟做生意差不多,每次我妈去娘家,外婆都念叨多难多难,我妈便给她点钱,然后回来时候,外婆让我妈带点菜,外婆家菜地多,反正也吃不完,他们村很多都以卖菜为生,可如果一算账,给她的钱都能买一车菜了,谁稀罕她那点烂菜,每次都是赔本生意。
有一段时间,我弟弟喜欢去洛河钓鱼,去外婆家勤了一点,那个外公就说“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我弟弟一听这话就知道一点也不亲,以后就再也不去外婆家了,所以每年过年都是我跟着妈妈串门子,去演戏。
我们是初二去,我二姨是初三去,他们故意把日子错开,以免当了他们的道,影响到他们,有一次初二家里有事,阴差阳错挤到同一天去了,我在窗户根偷听到二姨抱怨说“他们今天怎么来了?”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从小我就知道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
有一次过年去外婆家,我跟舅舅一起在门口坐着,一个街坊看笑话似的问我“你舅舅过年给你了多少压岁钱啊?”我一想10块钱实在说不出口,便想给舅舅长长脸,故意高兴地说“给了50块!”,那个街坊听了挑拨离间地说“才给了50?你舅舅开着沙场可有钱的啊,才给你50?——他给他干儿子都是几百几百的啊”,我舅舅听了顿时脸如红布,知道戏演不下去了,很难堪,只好又说台词“都老大不小了,马上该自己挣生活费了”,我也心领神会了,很尴尬。
那时候我正在上高中,家里经济困难,在学校连饭都吃不饱,骨瘦如柴跟林黛玉似的,现在再翻看当时的照片,才发现那完全是饿的,但是没人会可怜你的,俗语说“穷不走亲”,还是很有道理的,更何况我这都不算是亲,都是在演戏。我舅舅两个孩子,我弟弟又不去,我妈再给他两个孩子压岁钱,也是一桩赔本生意,而且一年又一年。
总之,人生如戏,演戏是很累的,也要付出代价的,外人听说了这种情况,都看不惯了,不满地说“要是这种情况还来往干吗?还去看她干吗?几个孩子待的不一样,没钱倒算了,有钱扔了也不给他们,你都这样了,你妈还光骗你的钱,让她问自己孩子要去!”。
舅舅可能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当年的旧事,那时候不找他们报仇就够了,所以总是看着我自言自语念叨“对他再好也是白搭”,我小时候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渐渐懂了,我跟他还算有点血缘关系,他看我学习成绩好,以后可能会有钱,还能指望上,但一想两个老的的所作所为,知道就算有一天我发达了,也是指望不上的,我不寻仇就罢了,怎么可能让仇人的儿子好过。所以他这些年也是演戏罢了,人生就是这么荒诞啊。
既然他们都是在演戏,让我动真格的怎么可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舅舅的沙场后来不让干了,开了个厂后来环保查得厉害,也被查封了,他还患了糖尿病,他们现在过得也很难,而我现在却有花不完的钱,但怎么能给他们呢,我实在想不通这个理,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啊。
(欲知后事,请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