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月的雨（外五首） | （河南）李红军
这八月的雨类似于岩石的雨
类似于松鼠的雨类似于玉米的雨
有敦厚有机灵有耐嚼的味道
这八月的雨类似于岩石的雨
它下在活着的人们身边和
下在逝去的人们身边有什么不同
无非是一个敦厚另一个无声
雨水连接起彼此的命运
他们躲在各自的屋檐和
世界的两端用心聆听
这八月的雨类似于松鼠的雨
它下在相爱的人们身边和
相弃的人们身边有什么不同
无非是一个机灵另一个苦涩
雨水闪烁着彼此的思念或者遗忘
他们或朝着爱的圣地或
朝着恨的边域一直前进
这八月的雨类似于玉米的雨
它下在清醒的人们身边和
麻木的人们身边有什么不同
无非是一个耐嚼另一个乏味
雨水打磨着过去和未来的镜面
他们或辨认着心灵的轨迹或
大大咧咧地咒骂着鬼天气
这八月的雨已经泯灭于
岩石和松鼠和玉米以及生死之间
冲洗出透彻的天空和大地
2018.9.15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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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带来的
雨带来的不仅仅是雨
更是给了我一个为你遮风挡雨的机会
我们在雨中沿着一条道走了很久
从一个人的心里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
我们在雨中串门儿谈的最多的则是阳光
屋檐和雨伞只是虚设道路上的泥泞也是虚设
还没有找到或搭建起属于我们的干草垛
身上有些地方被雨淋湿有些地方则永远不会
比如盛放火柴的胸口
雨暂且下着我们暂且走着
我们随口哼些歌儿总有雨作为伴奏
我们的双脚都不愿意停下来
一停下来很有可能雨也会停下来
雨在某种程度上接近我们追求的永恒
2018.9.16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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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园
每一个剥开石榴的人
都会变得像孩子一样惊奇
天啊没有比这更绮丽的时间
没有比这更饱满的空间
将初始的酸酝酿成最终的甜
应该把嘴巴永远放在双手后
不去触碰这大地的馈赠
这是一个完美的花园
芳香萦绕月圆月缺的人间
少许的微笑带着辛勤的叹号
这么多红宝石般的籽粒
把大海的问候深深地藏起
拥挤在一个滚圆的宇宙
每一粒都与其它粒和平共处
共担风雨又平分秋色
仿佛叽叽喳喳地喧闹过后
又安安静静地沉睡过去
请务必保存好这一切
等待着金秋的钟声荡起波浪
痴痴的呼唤腾起簇簇火焰
2018.9.16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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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多年
我已多年没有听过乡村夜晚的雨
下在蜡烛或油灯照亮的夜里
当漫长的雨把烛油或灯油耗尽
雨就下在黑灯瞎火的夜里
夜雨洒在鸡棚或猪圈内
圈内的麦秸或干草被淋湿
鸡仔和猪仔就站立着等待天亮
等到天亮后老天立马放晴
雨天下不了地自然干不成活儿
人一整天就不能白白地吃饭
聆听乡村夜晚的雨恰似一种煎熬
如同上万只蜜蜂在身上嗡嗡叫
有人在夜晚的雨地里跋涉
跋涉中跌倒跌倒再爬起
他归家后对他的妻子和孩子们说
那件事我已经在雨地里想好了
我早已回不到乡村夜晚的雨
但我知道它和今夜下在城市的雨
彼此如此地陌生又如此地熟悉
它们是美丽而忧伤的源泉
2018.9.16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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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纪念
今年的今天没有十五年前的今天热
那年那天我们热情似火
心型的火焰可以点燃整座城市的冷漠
我们把火焰压缩到照亮洞房的角落
当年那些栽种在岩壁间幼小的青松
默默地承受住十五年的积雪
一条携带着两人心血的小溪
同样默默地为你我流淌过十五个春秋
我们从白色的塔尖走下
围着无形的木桩从一个圆到另一个圆
铺设在人生中的红地毯其实很短
我们无需拉手也不会在大风中走散
我们肯定已经走了很远
两个孩子先后追逐着我们的影子长大
我们肯定已经走了很久
总是从同一扇门出入门槛几近于无
你还为我留着一封未寄的信
等待着流星坠落时沉陷在沙发里读
我还为你留着一首空白的诗
等待着重返十八岁时用苍老的笔墨写
2018.9.17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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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的雨
下得再大些吧！
最好，唏哩哗啦地把父亲淋回家。
他独自出一趟远门，
没带雨伞，也没穿胶鞋。
雨一直在下，没有放晴的意思。
道路那么泥泞，每向前一步——
整个人几乎要摔倒的样子。
连小草和乞丐都知道：
回头是岸。
父亲把家安放在家乡，
把我们安放在他温暖的心房。
他却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
他走得那么匆忙，
来不及掏出手帕擦把汗。
甚至来不及冲着我们再微笑一下。
他走的途中，也有雨吗？
他在雨中想些什么？
他听说过家乡的消息吗？
他预感到大树或大厦将倾吗？
他有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吗？
这些答案，只有雨知道。
这雨，淋尽他的背影，
淋尽他的汗腥气，
也淋尽他的烟草味，
更淋尽他思乡返家的心跳。
一场雨下了数十年，下了晴。
晴了下，人生断断续续。
父亲越走越远，我们踏破铁鞋，
寻遍人间再也寻他不见。
祈祷这雨，成为一种纪念。
2018.9.18偃师。
